第十五章
“……”三井张口欲言，本来想一肚子俏皮话可以说，最后什么也没说，停下了脚步。
宫城走着走着见身旁没人、身后没人，继续大步走他的。
走到拐角，他才在转弯时偷瞄了一眼，发现三井像个流浪儿一样地蹲在地上。
……靠，那衬衫是真丝的！拖地了混蛋！！！
衣服怎么变那么大了，看起来像大了一个尺码。不是上上周才发现他胖得腹肌都没了吗？因为牙疼到现在都没好好吃饭？但那早就治好了？？他就不信三井喜欢的店突然之间集体都不送外卖了，他对那一带也很熟好不好！！！
这么大个人了，就不信他真的能饿死。三井飒到底是不是他爹，家里好几个厨子，关心一下他儿子会死啊！？妈的那糟老头别让他遇见……
宫城告诉自己这些和他无关，他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他继续走。走啊走。走完这条街，过了马路就是地铁站了。
站在十字路口前，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对面的红色禁止灯，好像有人欠了他500万没还一样，看得周围的路人都自觉和他保持距离。好不容易绿灯了，大家你来我往地过马路，他却捏着拳头来了个u型转弯。
仍然像采蘑菇的小男孩一样蹲在地上的三井在心里数着宫城离开的秒数。
他真的有点伤心了。
他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吗？
就算只是朋友，搭伙吃个饭很过分吗？
宫城很明显对他余情未了，又不知道为什么严防死守地戒备着他。自己给他义务劳动，还天天想办法逗他笑，让他开心……三井少爷的脸皮可是很贵的！死乞白赖地赖着他，就是为了不让他感到寂寞……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寂寞得快死掉了，所以宫城肯定也很寂寞！他都这么贴心了……他都说了可以付伙食费，这也不行？还说要报警抓他……罪名是什么，帮助分手的前任经营书店？？？
哼……小心他半夜入室强奸……宫城不是想告他吗？给他个正当的理由咯……
坏良田！太坏了！
“喂！”
看到那双熟悉的鞋尖，三井还在闹别扭，便默默往旁边转了一点。
不小心忘记自己蹲久了会腿麻，眼看三井要瘫坐在水泥路上了，宫城往前一捞，两手拽着他的腋下，一边用力一边压着声音道：“你敢把我买的衣服坐大马路上试试……！”
三井在宫城的帮助下站稳了，嘴巴也翘得能挂油瓶了。
宫城心疼衣服都不心疼他！心碎了……
松开手的宫城又一声不吭地走远，三井就像电线杆一样杵着不动。
一分钟后宫城呲牙咧嘴地走回来，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三井。
三井继续做他的闷葫芦，眼神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
宫城气得不行，就听三井的肚子咕噜噜噜噜噜地发出一声长鸣。
宫城的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懒得做饭。拉面吃不吃？拐角那里有一家。”
三井摇头。
“……我买泡面回去煮，可以了吧？！”
三井望了望天。
“不吃算了！”宫城怒气冲冲地第三次走了。
三十秒后又第三次回来了。
“再给你煎个荷包蛋！！！”
眼看宫城快变成热气球升天了，三井勉强同意了。
回家路上，宫城特地离三井老远，可看三井被人群挤来挤去又恨得牙痒痒。
＊＊＊
吃了加了荷包蛋的速食面后，三井理应退场了。
笑话，难道他真的是为了那一碗面才在马路上装抑郁的吗？…………好吧，有一半是真的。
宫城在浴室洗前两天积攒的衣服，他习惯稍微手搓一下再放洗衣机。
三井趁机从他的背包里掏出那本宫城藏起来的漫画，翻翻找找那一页让宫城落泪的情节到底是什么。
五分钟以后，快速翻阅完的三井陷入了呆傻状态。
听到浴室传来的动静，三井知道宫城发动了洗衣机，马上要出来了。
快速把漫画放回原位，他在宫城迈入客厅的瞬间正好站起，对扬着眉毛的宫城道：“谢谢你的面，那我先回去了。”
宫城狐疑，不过也没留他。
很快室内又剩下了他一个人，除了洗衣机滚动的声音外寂静得吓人。
宫城原地转了个圈，然后默默坐到了沙发上，掏出三井刚刚放进去的书，从头开始看。
漫画为什么是漫画，就是因为不现实啊。
＊＊＊
三井怎么想也想不通。最后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于三井雅美了。
“母亲，我有事要问你。”
三井雅美很是诧异，不过她今晚正好有时间。
“好久不见。说吧，怎么了？”
三井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最后还是失败了。挠了挠头，他换了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你会决定要结婚？不是和父亲结婚，而是什么时候让你觉得「我想结婚」？”
“嗯？”三井雅美晃了晃手边的红酒杯，浅笑道：“我还以为你拒绝了川野家，是因为对这个话题没兴趣呢。怎么，想和你的小男友结婚了？”
“不是……就是……”前阵子三井雅美在北美出差，三井不确定她知不知道自己和宫城分手的消息。但是那不重要，他和宫城肯定会复合的。
他想结婚吗？他从来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以前，他好像对这个……很抗拒……所以我也没提过，”他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喊了宫城一声老婆，被揍了肚子整整淤青了三天……再说，他们可是都互相买房子的关系了啊！？这还不比什么破钻戒来得有用吗！？“但是我今天发现……他居然看别人结婚，看到流眼泪诶……”三井隐去了那是漫画情节这一段，因为母亲肯定理解不了。“你说他是为什么会哭啊？”
三井雅美看着手机屏幕里疑惑不解的三井，新奇地道：“这很重要吗？”
“……啊？？”不重要，他干嘛要和母亲打视频电话？？？
“你们在一起也好多年了吧，”三井雅美把酒杯放下，略加思索后道：“也有四五年了。没想到你们会坚持这么久。”
“妈！”三井急得大喊，“你给我分析分析啊！”
三井从高中开始就用生疏的称呼拉远了彼此的距离，他无意识的改口让三井雅美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也就见过他两三次，能有你了解他吗？”三井雅美坐端正了一些，两条纤细的手臂交叠着放在桌上。“我个人的经验是，人或早或晚会有一段想结婚的时候，但是不代表这个人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内结婚。何况现在光同居不领证的情况也很普遍。问题的重点是，你想不想？”
“如果你有这个意愿，不管你父亲说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如果你不想，那你何必在乎对方想不想？”
“你对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明确的话，你确定你做好了和他相伴一生的准备吗？三井家的人，从不把婚姻当儿戏，知道吗？”
有些郁闷地结束了和母亲的通话，三井浑身无力地趴在大床上发呆。
怎么都不可能是因为讨厌才哭的啊……
所以不只是因为自己的逢场作戏，是因为自己宁愿和别人逢场作戏，也不和他走到迈入神圣殿堂的那一步，宫城才生气的？
那宫城以前为什么对「老公、老婆」的称呼那么讨厌，不，简直是厌恶？
苦思冥想地头都快薅秃了，三井突然灵光一闪。
因为……他说得太随便了吗……？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所以，宫城一直都在等自己求婚？？？
也许是自恋，但是三井很确定宫城从遇到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多看过别人一眼。即使是他要分手的时候，自己也没怀疑过一秒宫城是不是不爱自己了。如果宫城的日常表现还算不上爱的话，世界上可能就没有「爱」这种东西了。
想到宫城对于小房子的执念，不许别人踏足两人住所的执着，坚持要家务分工，哪怕明知道自己会想尽办法偷懒不完成……他说自己的工作和应酬很辛苦，宫城以前做着的工作也不见得有多轻松，但是他从来不提，每天还是亲手做了各种好吃的等自己回家……
如果是三井飒喝醉了，母亲只会让佣人照顾他。
可是宫城明知道自己发起酒疯会很厉害，还是每次都贴身照顾，甚至甘愿让自己像原始人一样地尿在里面打上标记……到这种程度，简直可以说是纵容了吧……所以才把自己的脾气养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像宫城取笑他时说的「大少爷」。
小时候的他什么都不缺，也完全不像宫城猜测的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他不会和父母亲撒娇，他们没空，短暂的见面也不足以让他能信赖到放下心房。举止要合理、得体、进退有度。这才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只有在宫城面前，耍赖就会变得宛如吃饭喝水般的自然。
他本以为，只是搪塞三井飒罢了。真的感情在谁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一想，他怎么可能让宫城的姓名和别人的列在一排上？
完全无法想象。
这是不可接受的。
宫城之前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并不是不相信他了，只是等得太久，等到心力憔悴了？
一旦往这方面思考了，就停不下来了。
他，和宫城……结婚以后变成密不可分的两个人……？